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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域史研究为整体史的书写提供丰富信息

区域史研究为整体史的书写提供丰富信息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作者:记者 张杰

 

      近年来,伴随着史学研究的新进展,区域史研究越来越受到史学界重视,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伴随着区域史研究的深入,其相关理论问题也引起学界重视。有观点认为,过分强调区域小历史或小传统容易使区域史研究陷入碎片化的弊端。

  就区域史研究的相关问题,记者采访了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李金铮、吉林大学文学院中国史系教授高福顺、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主任卞利。邀请他们共同谈一谈区域史研究的相关问题。

 

  为历史研究提供更加丰富和生动的面相

  中国社会科学网:区域史研究的对象是什么?与传统史学研究相比,区域史研究的路径有何不同?您如何看待区域史研究的价值与意义?

  李金铮:区域史的研究对象是,人们在一定的历史地理空间内所从事的活动,包括经济活动、政治活动、文化活动以及社会活动等。这个历史地理空间,既可以是行政区域,也可以是超越行政区划的自然区域、文化区域和社会区域。

  传统史学多强调宏大叙事、宏观史学,强调自上而下视角的政治史研究。而区域史路径则强调微观史学、底层史学、大众史学,强调自下而上的社会史、经济史和文化史研究。区域史为历史研究提供了更加丰富和生动的面相。区域史研究路径,已被国内外历史学界所广泛认可,在历史研究中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卞利:区域史研究的对象是一个独特的历史空间,是历史学与地理学交叉的一个特定的历史空间。这一空间具有相同或相似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特征。因此,区域史既有可能与行政区划的空间相吻合,也可能并不是同一行政区划,而是某一流域、山区、海洋或草原的区域史等。

  与传统史学相比,区域史研究强调某一特定空间的小传统、小历史,同时要求将区域史置于整体史或者说大历史的视野和框架内进行考察和审视,形成整体史研究中的区域史,从而避免过分强调区域小历史或小传统而使区域史研究陷入碎片化的弊端。同传统史学一样,区域史研究非常重视原始文献文书史料的收集与利用,同时十分注重田野方法的使用。就此而言,区域史研究的路径与传统史学又有着较大的区别。

  区域史研究的学术价值和意义,在于揭示和阐释特定区域空间相同抑或不同的特征,并在整体史观照下,发现和找出区域与区域之间的联系和区别。当然,区域史研究并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和方法,是对无数区域进行系统深入研究之后,揭示特定区域在特定时间内的内在联系,从而为整体史的书写提供更为丰富多彩的信息。

  高福顺:区域史研究一般以特定的地理范围作为研究对象,对地域内的地理的、经济的、社会的、政治的、文化的诸要素进行实证性与理论性研究,所择取的地域既可以是后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主权国家)内的特定地域,也可以是介于“全球史”与“民族国家”之间的特定地域,地理空间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与传统史学研究相比,区域史摆脱了国别史与地方史的“叙述模式”的某些限制。区域史与地方史的区别在于,区域史在重视地域内的诸要素及其相互关系的同时,同样重视地域特征及其与他者的互动关系,而地方史更注重地域内的诸要素的叙述,所择取的地域一定为“民族国家”内的地域。

  就研究路径而言,区域史研究更注重将“趋异性”与“趋同性”研究的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统一起来,体现的是“碎片化”与“整体史”关照下的理性思考,通过实证性与理论性的辩证思维模式,进行全视野、长时段的历史考察。区域史研究的价值与意义更多地体现在它挣脱了传统叙事的“形而上”的羁绊,贯通上下,由“静态”历史走向“动态”的历史,将历史研究“活化”化,同时也可以避免历史问题现实化与现实问题历史化的“民族主义”价值取向。

 

       必须将区域史置于整体史之中进行考察

  中国社会科学网:有学者提到,需要把区域史研究放大格局中去考察,通过展现区域的发展逻辑最终揭示中国历史的演变规律。您如何评价这一观点?在您看来,应该如何处理区域与整体的关系?

  高福顺:区域史择取的地域是相对的,从“全球史”的视阈来看待中国历史,毫无疑问,“中国史”就是“区域史”。在我看来,将“中国史”置于“全球史”的视阈内进行考察是相当重要的,也是将来“中国史”研究的必由之路。目前,在西方现代史学理论与方法的冲击下,中国历史研究的“话语语境”出现了些许混乱,许多“概念”混淆不清,甚至出现了使用所谓的“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的概念来任意解构中国历史。 在我看来,从区域史的理论与方法出发, 依据中国历史发展的本相与表相,注重中国历史与世界历史的关联与相互影响,和谐“中国史”与“全球史”的互动关系,实事求是地展开中国历史的叙述,应是学术界努力的方向。

  卞利:区域史研究既有特定的空间,也有特定的时间,但在未发生质的变化前提下,区域空间自然环境始终保持一种相对的稳定性,这就为历时性的长时段研究提供了一种可能。实际上,区域史研究本身也是一种科学的方法,即强烈关注整体史,并在整体史的架构内思考和探索区域史。

  区域史研究需要一种有宏观的视野与格局。只有把区域史放在中国整体史甚至全球化格局和视野中去考察,才能展现出区域发展的逻辑,发现区域发展的不同或相同道路,并最终揭示中国历史的演变规律。所以,我们要再次重申,区域史研究不是目的,而是实现整体史研究的一种方法、手段和路径。处理不好区域史与整体史之间的关系,过分强调区域的小历史和小传统,最终必然陷入碎片化的误区,将有血有肉的区域史肢解成为一种自我封闭、自我欣赏的地方史。

  李金铮:区域史研究虽然关注的是具体区域,但绝非“就事论事”、就区域论区域,而是必须将区域史置于整体史之中进行考察。将二者联系起来可以达到两个目的:一是凸显区域史的地位和特点;二是“以小见大’,为推进宏大历史研究和探寻历史演变法则做出贡献,这是历史学者的最终目标。也正是在此意义上,我们在研究区域的同时,必须关注“上层”,关注“国家”,乃至关注“全球”。应该说,凡属成功的区域史研究,都是突破就区域论区域的“以小见大”之作。我所做的近代冀中定县的研究,就体现了这一理念。相反,有的区域史研究因为仅限于就区域论区域,结果导致为人们所诟病的“碎片化”。 

 

        区域史研究需要借助跨学科的理论与方法

  中国社会科学网: 有学者认为,推进区域史研究需要跨学科研究方法。您是否认同这一观点?请您简单简述理由。对于应该如何推动区域史研究走向深入,您有何意见和建议?

  卞利:区域史研究涉及到众多的领域和内容,故若要推进区域史研究向纵深领域拓展,应当突破传统史学关注政治史研究的窠臼,转而采用跨学科的理论与方法,对所研究的区域中的专门史或专题史展开有的放矢的探索和研究。如果说传统史学方法更多是自上而下看历史的话,那么区域史研究则更多呈县的是自下而上看历史。只有把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种视角结合来观察和分析历史,历史才会有血有肉地丰满起来,才能接近历史的真实面目。就此而言,有的学者甚至用重构和再现历史来概括这种方法,这是很有见地的。

  如何推动区域史研究走向深入,我们以为,首先需要研究者具备宏观的整体史素养,并在整体史的视野和架构内,思考一个区域独特发展道路的选择;其次,要对所研究的区域有一个整体和细致的把握,尤其是对区域的传统了如指掌。否则,就很难对这一区域史进行准确的描述、正确的阐释和明确的揭示;复次,不能就区域研究区域,要对相同或相似的区域,在充分掌握第一手史料的基础上,展开深度比较分析和研究,从而在整体史框架内总结和概括其发展的一般规律。

  高福顺:在全球化的信息时代,区域史研究需要借助跨学科的理论与方法,只有这样,才能推动区域史研究走向深入。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在上个世纪初就提出了“二重证据法”,提倡历史资料与考古资料的结合。在当下的区域史研究,更需要借助诸如考古学、人类学、社会学,甚至是自然科学的理论与方法进行指导。定性分析、定量分析,在区域史研究过程中不可或缺,新技术如“大数据”的应用也许会有助于区域史研究中对历史演变规律的揭示。

  推动区域史研究走向深入的最有效途径就是需要坚持“趋同性”与“趋异性”的基本研究模式,“碎片化”是区域史研究的必然趋势,“全视野”是区域史研究的客观要求,可以说趋异性研究与趋同性研究是区域史研究的两大支柱,缺一不可,两者是反向思维与相向思维的辩证统一。

  李金铮:区域史研究,与普通历史研究一样,都要有理论工具。具体说来,除了运用历史学和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之外,更要学习和借鉴相关学科的理论与方法。几乎一切学科门类诸如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地理学等,都可以为我所用。利用相关学科来研究区域史,往往能大开眼界,发现一片新天地。

  推进区域史研究的两点建议:1,无论是高校还是科研机构,都要积极介入所属地区的区域史研究。研究目的不仅是为了提升区域史研究的水平,也要为地方建设提供历史借鉴,起到地方智库的作用。2,区域史研究既要立足本土,又要突破本土,加强区域史之间的联系与比较研究。3,加强田野调查,将历史文献和实地调查结合起来,加深对区域史发展脉络的认识。